心债(上)


1.算是《赎》的番外吧,时间定位在灭门案结束后到《赎》开篇前。

2.这是个模拟大关心态如何走向崩溃的脑洞,全篇心里戏,如有ooc求轻点打。

3.不虐身请放心,想虐心但是目测笔力不够,吃糖请移步《造化》

4.没试过全篇走内心戏的,写软写娘写成流水账都可能,小天使们请自求多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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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心债(中)】

【心债(下)】


2.13特大灭门惨案告破那日,是个真正碧空如洗,万里无云的晴天。津港少见这般纯净的天宇,剔透得如同警队那面纤尘不染的镀膜玻璃墙幕。关宏峰独自站在警队门口的高台上,看着那些来来往往步履匆忙的藏青色制服,想起在那些还不算遥远的回忆里,曾经青涩的自己,也这般充满信念与动力,像株笔挺干净的小白杨树,尚未经历真正的风雨。

 

时间过得真快,如同海边玩耍的儿童,捧上抔满尖儿的细沙,眨眼便漏得只剩掌纹里些许残渣,连那些个白夜交替的艰难光景,扛下来也就这么过去了。尘埃落定,多么宁静而奢侈的词语。关宏峰以为自己会长舒口气,像途中疲惫不堪却又终于登上山顶的旅人;以为自己会难抑激动,像在庭后见过的许多受害人家属,五味陈杂以至哽咽不能言语。

 

然而都没有。他清清楚楚地数着,从支队长办公室,到大门前最后级台阶,二百三十四步整,他没有丝毫放慢速度,甚至没再回头看上半眼,平静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。或许真像很多人说的那样,长丰支队的前任支队长关宏峰,是个理智到冷漠无情的人,在他眼里只有处理问题的最优解法,就像台算法精密的高级计算机,没什么人情世故可言。

 

那时在曙光小区三号院醒来,听着警笛声远远响起的几秒种里,所有冥冥中相互关联的线索迎面砸来,伴着阵痛重启的大脑迅速告诉他,还不到认命的时候,你天生握着副别人打不来的牌,有段从母胎里复制下来,几乎完全相同的基因序列,有个似乎除了面孔哪里都不一样的亲兄弟,只要扛住了,就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能,也就还有翻盘的机会。

 

关宏峰清楚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,清楚把干干净净的亲兄弟卷进来意味着什么,可耳边那语焉不详的电话,眼前这满地余温犹存的尸身,无不在分明地叫嚣着,犯罪组织的黑手已经伸进警队,攫住高层,不赌就是满盘皆输。他肩上担着整个长丰支队,头顶錾着警徽,身后是要守护的百姓,他不能引颈待戮。没什么能拿来输的,只有这份仅存的,刻在血骨里的亲情。

 

然后他的确这样做了,亲手把构陷兄弟的伪证,交送到十五年并肩作战,亦徒亦友的搭档手里,然后甩下整个支队的担子,站到那些他亲手带出来的骄傲对面。他逼得那意气飞扬的亲兄弟,像过街老鼠般被全国通缉,只能顶着他的名头藏在不见天日的单身公寓里;逼得对自己信赖有加的半拉徒弟,硬生生把颗七窍玲珑的心戳得千仓百孔,再填满阴谋与猜忌。

 

关宏宇说得没错,那时他几乎把所有人都算计个遍,像个冷血的傀儡师,费尽心思将身边活生生的人心掏空,变成供自己驱使利用的躯壳。是他默许周巡将个初出校园的实习生送到自己身边,任他监视自己也牵制刘长永;是他激周舒桐主动请缨诱捕嫌犯,害她在众目睽睽下遭受那样的难堪;也是他撕毁高亚楠的孕检报告,漫长的十月怀胎,叫她独自在担忧中煎熬;还是他把莫名的血案扣在关宏宇头上,让他有家不能回,缺席人生里那样重要的时刻。

 

他手上有洗不净的血,心里有加不完的罪。那时候他一遍遍告诉自己,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,扛住了,不仅为个人的清白,为那把失枪,更为那个叫伍玲玲的年轻女警,那满屋无辜的死难者,还有那腐蚀到警队内部的黑恶势力。所以他用案件把自己塞满,狠心扼死所有让人脆弱的情绪,执意忽略那些信赖与挽留的目光,他知道哪怕多留恋分毫,自己都会再走不下去。

 

然后冬去春来,终于到尘埃落定这天,如期盼中的那样得偿所愿。关宏峰已经不敢回头去看,甚至不敢放任记忆在脑海中闪回,他有时会想,当初自己怎么下得去手,却又想哪怕重头再来,他依然还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。好在都已经过去,真相随着案件告破大白于天下,也是该松手的时候,早就当如此的,放他们过各自的生活,还他们应得的那份太平美满。

 

关宏峰在警队楼前站住脚,阳光透过层云泼洒下来,将白石阶台映照得有如明镜。他恍了恍神,有瞬间想回头再看两眼,但终究没有,只是将目光从身前影子里挪开,投向津港蔚蓝的远天。周巡曾说他是个幸运的人,每次危险都有人出来替他扛,可不是么,刘长永给他抵了条命,关宏宇帮他挡下所有煞气,就连末了计功量罪,队里都护着他争取了内部解决。

 

多讽刺啊,关宏峰想。他欺骗了所有人,最后却是那些被耍弄的人奋不顾身保他周全;他想守护所有人,到头却发现自己才是大家的拖累。临走时顾局找他谈过,说关于任命的问题市局还在讨论,恐怕得暂时委屈他。当时他没有任何表示,反倒是非常平静地对那人说:“顾局,正好我想歇段儿时间。”他没说多久,顾海潮也没有追问,只分外认真地看着他,叮嘱了句好好休息。关宏峰觉得有些好笑,心里想着自己难道已经憔悴得这么明显了吗?

 

其实不过是心里迈不过那道坎罢了,世上最难偿的是心债,他知道自己早已无处可逃。当警察的都是无神论者,关宏峰小四十年来也从未信过,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刻会突然地想,如果这世上当真有所谓因果,就全都报应在他身上好了,他是理应下地狱的,只奢求在碾碎这身骨肉前,能看见大家过得都好。就像现在这样,他只要远远看着,就已经别无所求。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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