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连环 | 2.5



南衙权知府事及左右府幕下分六曹六案,常置官额二十三员,新政以来虽精贡举裁冗官,然经年积弊却并非轻易即可根治,况开封乃四京之首,凡户口赋役、刑狱治安、风火道释诸事皆为其所司掌,本身就是个上抵朝廷下接县治庶务繁冗的地方,并值堂缉捕的三班衙役与检点图籍的孔目文字,吏额六百,数目端的是尤为可观。

 

谢珏自诩记忆颇佳,然每日须得过眼决断的人事又何止百计,当即仍是在脑中寻索再三,方才应道:“是那个得温公推举,自陈留任上改京官,祖籍灜川单名为惇字的军巡判官?”季孙筹颐然颔首,口道:“相公真个好记性,正是此人。”言罢丝毫不加赘述,只伸手从笔架前取支新毫,就着天青釉的鼓钉洗润透,施然提笔蘸开墨色。

 

谢珏与他不比寻常上官与下属,知道这人不把关子卖尽了不能痛快,索兴也便坦然说道:“我记得这姚子实早年履历颇值得说道,起先新知开封府时,还有意假以试炼,谁曾想见面不如闻名,其人已非当年江郎。”语毕负手,言辞微露感慨之意,“说来那江秉文虽然刻板乃至不通人情,可毕竟心思纯正,若非是此次失手过刑,亦无大错可以指摘,以姚判官当日才干确实不该蹉跎,可这朝堂上朝升夕贬的故事又何其之多,他自家灰心怠慢,沦落至今也不算可惜。”

 

季孙筹正挽袖漱墨,闻声动作停滞片刻,搁笔开口道:“也是他时运不济,倘若能早些年遇见相公,或许不至如此。”话虽是平淡无波,心下却自五味杂陈。想他出自书吏之家,乡县间颇有些体面,可身在宦海才晓得,赤县内有才学有家世者何其之多,真正平民小户的士子纵使天赋文采出众,但要论起人脉关节便无论如何都不可比。

 

好在季孙筹生来副七窍玲珑心,当初让人冒名顶了进士功名,申述不得反受牵连,眼见那高门子金榜题名春风得意,自家却在孙山开外,只得了明经末席权作安抚之时,便已经把这官场上看个通透,淡了争名利的念想,不过到底心高气傲不肯轻易低头,那怕为吏也定要佼然不群,终究天不负人叫他得了谢珏青眼,才能有今时的造化。

 

所以他颇能明白那姚惇的处境,读书人谁不曾想匡时济俗青史留名,然而真到穷困之际,莫提甚么封妻荫子,便连寻常商贾衣食无忧都不如时,又怎么能强求人十年如一日的不改初心。谢珏毕竟世家出身,眼界绝非等闲之高,即便少年为着政见不和与族中断决往来,最难那会典当了大半家底的字画器玩,也未真正捉襟见肘过,自不能奢望他设身处地体谅这些全靠苦熬课试资历者的窘迫。

 

只是此话不便明言,而季孙筹提起此节,亦非要与他论道寒门入仕的艰难,不过想借姚惇挑起话头,好仔细将那朱六一案始末说个明白。倒是意料之外地听见谢珏忽起这么段话,才方知当初若姚惇仍存些许勤恪,又那儿来新官上任伊始便私服巡访隶下五州四十二县,从穷乡僻壤的东明县将自己拔擢起来,一时不由半是为其遭遇而可叹可惜,半是感慨自家何其侥幸能得遇如此机缘。

 

谢珏自不知他须臾间已转过这许多念头,但见其人无故出神,还道是近来六曹诸事繁复,太过操劳,于是开口说道:“眼下新田法已渐入正轨,广策如今兼顾丈量与疏河两大事,尤需断户籍婚姻通签公案,亦不必凡事皆躬亲,有张有弛方才是持久之道。”

 

季孙筹不期有此句,心下感怀,当即拱手谢道:“有劳相公惦念了,下官还可忙得过来,适才提及这姚判官,原是要说其正托人打探朱六之事,听闻已颇寻得不少线索,想来早些日便已着手。”这话讲来亦是点到即止,那姚惇既已心灰意冷了这许多年,说他忽然醒转过来,想要重新有所作为,只要不是黄口小儿怕都不会相信,能让这种早在官场上磨圆滑了的主出力办事,自然是背后里有人指使差遣。

 

谢珏这半晌也乏了,站起身来活动筋骨,捎带着拈两指鱼虫逗引他那金鲫:“这张晏倒是有些能耐。”言毕气息停顿稍许,旋即又接道,“他为陈王所引荐,而那陈王最是富贵风雅人,素与荣安郡王在花事上意气相投,如今小郡王惹出了大麻烦,张晏有心从旁打听可却也不奇怪,只是从未听闻此人来历,怎得与宗室这般密切?”

 

先时谢珏已吩咐留意张晏履历,眼下再度提起,正是该说话的时候,季孙筹自晓得进退,见机立时接上话来:“相公这便说差了,还真不是他受陈王托付探听此案细目,下官闻道那日是赵小郡王亲自登门,足给晾了盏茶功夫,才自己寻着路找进了屋里,后面也不究竟知说了甚么,当晚二人便出城往尨山方向去了。”

 

谢珏眼中闪过少有的差异神色,随即却也琢磨出了当中关节,负手踱步道:“荣安老郡王曾将其子托付给西北刘经略历练,这张晏又恰从泾原路而来,两人莫非是在仪州做过同袍不成?”语落脚底旋又停驻下来,如炬目光直投向那身侧人的眼底。

 

小郡王赵瑞当初离京从戎满打满算不过有三年,抛开头两年纨绔习气未定,兴妖作怪四处迁转不提,正是自仪州后方才安稳下来。想必治服他的未必是那承了老郡王情的刘伯序刘经略,而是城中三千兜鍪出了个能降住他人物。说来虽然出人意表,但以昨日南府门前情形看,这强硬起来敢拿宗室立威治军的还真就是那新任军巡使张晏。

 

何况就小郡王生了事不敢与府中人言说,倒先跑来寻计问策的德性,俨然是打心里拿他当自己人待。谢珏自家便是官宦门第出身,再清楚不过,这些王孙公子纵使多数不成大器,却决计明白,对他们来说放肆未必如何,在庙堂间轻信他人才是最要命的。荣安郡王府屹立朝堂至今,教出的子弟不会太天真,如此除了过命交情不做他想。

 

而甜水峡兵败之时,赵瑞正在泾原路马步军副总管荀祥部下。时白夏国主兴兵十万由怀远取道南下意图渭州,副经略桓俦命泾原、鄜延两路出军驰援,欲夹击夏兵于什洛川西的德顺寨。赵瑞奉命去押送粮草辎重,因前部小胜,逐敌深入陇西甚远,里外差出半日行程,未能赶至甜水峡下,以此幸得与覆没之大祸擦身而过。

 

那荣安老郡王听闻自是惊出一身冷汗来,他将嫡子打发去陕西六路,无非想要磋磨历练,可未必愿落得个百年后无人承爵的下场。事了旬月便上圣听,自言惭愧郡王府家教不严,犬子在边关数年难当大用,还请允其回京侍奉自己于膝下。官家想是体谅老臣舐犊之私,兼之忌惮宗室在军中掌权,也便就此将赵瑞从西北召回京中。

 

这节朝臣中不少人都曾有耳闻,张晏与赵瑞既有这般的交情,想来甜水峡之战亦不能免,而一路都监多不过二三员,他以泾原兵马都监身份调任京官,那传言中荀祥部下唯一幸存的将帅是谁,便已然不言而喻了: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左院军巡使,不仅称得少年才俊,还是个曾纵横沙场,来历出处决计不会简单了的人物!

 

想当年甜水峡惨败,一役折损将士万余,举国上下闻讯震悚,圣人为之三日旰食。随后又牵连党争,新旧派相互攻讦不止,几乎将至明二年的朝廷翻了个儿,终以官家怒贬陕西半数五品上官吏告终。如今距那场战事的风波平息不过半年,桓相范相仍贬在西南,温公也因抚恤遗族醮祭阵亡将士,被指斥为滥用公使钱而连谪至广南韶州,连偏向于旧党的陕西经略安抚使刘庠,都以此受累降职他调。

 

张晏当时身在军中,单凭其为荀祥部署,未遭追责已属不易,按说寻常绝无可能,转过年来就因祸得福的由地方调为京官。那么换言之,张晏既得贵人青眼,能够在如此情势下,从泾原路回京任职,理应有更好的出路,而非只屈就于这么个八品军巡使的差遣。能为而不为,其中的用意可就不能不让人仔细思量了。

 

季孙筹知道谢珏并非想不到这许多利害,恰恰是思及背后心惊之处,方才益发有所顾忌。当下便也不去道破,但拢袖上前,提笔着墨在案前纸上写下:康祐五年春试二等第一名。书罢款款隔笔抬眼,迎向谢珏略显讶然的目光:“下官托审官院友人打听过一二,这张晏赴泾原前就是京官,听闻殿上弥封论序时预拟为探花,然官家以其年岁过轻不宜簇捧太甚为由,御笔向后勾了两位,遂授官秘书校书郎。”

 

谢珏神色似有动容,拈须慨叹:“我观他容貌尚且不到壮室,以此算来岂非未及弱冠便有功名在身,莫怪世人皆道江左乃钟灵毓秀之地!”季孙筹料他有此,不由敛目笑上眉梢。谢珏与他名在朝野,皆称得上远胜常人,当年谢珏二十有四得以金殿面圣,自家亦在廿二年方入秋闱。以张晏少年夺筹足可以一鸣惊人,按说只消四平八稳,迟早是宰相的人选,行至今日倒只叫人感叹明珠暗投。

 

果然那边叹罢亦随即醒过神来,沈声道:“要说科场有舞弊,这殿试却不是可以作假的,他既能有进士及第的才学,所受官也只高不低,何以末了在泾原领个中等武职?”纸上墨迹已然干透,季孙筹瞧着那足以叫天下士子艳羡的几个字,细说道:“讲来是一言难尽,这个中细里,当年曾在朝堂风传一时,相公应当能有所耳闻。”

 

谢珏闻言更觉意外,又将其名姓在心中仔细搜索了遍,仍不得要领,遂据实而道:“听你说来似乎的确是颇为耳熟,但着实记不得其间缘由了。”窗外鹁鸪踏下枝垂阴,远近摇荡着投落于桌案斜前,季孙筹拢袖含笑道:“可也不怪相公印象不深,这段原是圣道二年的旧事,正值相公丁忧在乡,自然无暇为朝中琐务劳心。”

 

康祐六年白夏立国,遣使节至大郑上表,官家闻信怒而诏停边关榷场互市,张贴榜文悬赏夏主首级,两国间往来急转直下。隔年,夏主悍然出兵进犯金明寨,未几向延州知州递信求和,使君庞邕麻痹大意,叫夏军攻其不备险些城池不保,甘老将军遣将驰援反遭伏击,双方一时相持不下。消息传回京中朝野内外义愤难平,官家当场便欲点将,奈何自太祖以来重文轻武之风深入人心,此时方觉无人可用。

 

圣道年间赤县内可谓风调雨顺,若非要谢珏挑出个值得称述的大事,除却对夏几番作战亦不作他想。季孙筹观之颜色,知他已然想到关键所在,遂揽袖而道:“时白夏围困延州,十万兵卒攻势甚急,官家欲从儒臣中擢选武勇兼济者领兵,解鄜延围城之困。”此节确属实情,圣道年来朝廷屡次遣文臣以经略安抚使、观察使处置使诸般名衔带兵领将,其风尚即是由此而始兴,后渐成一朝佳话。

 

这段故事如今说着虽只是平常,可那时真要行来却委实不易,谢珏未曾亲身经历,但思起复来朝中见闻也能窥知所以,当即点头不语唯听其道:“传言官家原见尤侍郎长于骑射,欲受之河东节度使,怎奈得尤母闻讯急怒攻心,杖责其子曰三代以文章立朝,岂可叨窃厚禄贻羞门庭,此事便只得是不了了之。”

 

“未几又属意待制王承训与相公范吉臣,道这两人足智多谋,足堪交付西北重任。然旨意尚未下达,王待制就以素有咳疾为由固辞不受;范相公也称其在边时曾经颇受羌人亲近,今以武职领兵御敌恐为贼所轻有负圣望,言辞间煞是恳切。官家自大为不悦,复令时任刑部员外郎的庞嗣宗与大理少卿刘伯序为观察使,其中庞郎官上表坚辞不受,唯刘佐棘接下任命,不过据闻上启言语亦甚勉强。”

 

谢珏彼时犹在乡县,只知在朝官员不愿以文换武,却不曾晓还有这般说道,沉吟稍许方才开口言道:“以官家其时所思所虑揣度,无非要想借此以鼓舞士气,只是说来着实惭愧,倘若当初换做我来也断然不肯的,更莫提能如刘经略一般识得大体忍辱负重。”

 

三朝来贵文贱武已经家喻户晓,虽说高级武将俸禄倍厚于寻常文臣,但无论为着世人眼光还是自家前途考量,都少有人甘愿领受。季孙筹知道谢珏这话洽洽是出于肺腑,遂作拱手纳拜道:“相公何自菲薄,以文策入仕者谁不想经略天下留名青史,答允自是公而忘私,不应亦属人之常情,即便官家当年也都未曾因此厚非过。”

 

语毕敛声掉换气息,少顷方才继续说道:“这张晏当时入朝不过一年半载,竟辗转经由秘书省监给圣人上书,言文才武艺皆为济国安邦,其实并无甚么不同,他虽只一介校书郎官品低微,却不忍见延州枕戈待旦,朝中反而各自瞻前顾后举棋不定,故情愿先行以身投笔从戎,如同寻常武职无二,不叫边关十万戍守将士寒心。”

 

说起来泛泛,在那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时,却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,兼之其正经的策问第一等出身,文章端得行云流水意气风发,官家大喜下,直言满朝玉板鱼袋竟不如个小小九品书郎,当场就擢其为从八品兵马监押,命三日后启程赶赴鄜延路,再到隔年白夏退兵,转任于仪州,同赵小郡王不打不相识,那些都是后话了。

 

也不知这一举是否当真触动了殿前诸臣,但见风头过去不久,范文祥就主动上言,表示为反击夏军,解延州围城之困,愿暂代武职行西北战事。随后新旧两党又有数人进表请命,皆被官家量才授职,遂成圣道二年陕西六路人才辈出之象,此事凡在朝为官者皆多少有所耳闻,自不必季孙筹赘言,反于人前失了分寸,便只说罢袖手静立。

 

倒是谢珏仔细斟酌着其中意思,忽而脱口出言道:“这张晏军中风评如何?”那厢见问似颇有感慨,摇首道:“却是不好议论的,当初荀子祯一支几近覆亡,朝廷计功量罪多有责备其主将急功近利刚愎自用之言,虽说是两党间利益权衡,但毕竟余波未消仍甚为忌讳,也难论之前那些风纪严明、进退有度的美言有几分可信。”

 

这话倒也确实不假,初于镇戎军议策时,荀祥原奉命经三川寨横穿小陇山,同正面迎敌的桑从节对白夏形成夹击之势,如若不能在两军交战前赶至甜水峡下,则就地列阵于敌兵北退去路上伺机设伏。谁知大军过了怀远城却不按部署行事,非但不曾与南路线上作战的队伍形成合围,更是一反常态地抛下了身后补给,孤军深入陇西川口。

 

尔后便遭早已埋伏的夏军夹攻,所率上万部卒尽数捐躯报国,突围而出的小队亦未能退回至什络川,即为另一路伏兵射杀在峡口。后至的桑从节部毫无预备,顿与白夏陷入苦战,亏得甘老将军闻讯亲自带兵相援,夏主见状方才引兵北还。那荀祥乃是陕西六路的名将,甜水峡一战可谓大失水准,故此朝中不乏有人实封进奏,言语间暗表其目中无人、狂妄自大以至如此惨败,更甚者直指有通敌卖国之嫌。

 

虽是两党攻讦之辞,可也难说官家就真没有上心。同是因战败身死,先时薛昉守保州殉城尚被追封为崇国侯,而对荀祥及其所部除例行抚恤外未有任何表示。圣意如何不好等闲加以忖测,那张晏身陷其中,究竟是奸是贤有何图谋自也难轻易断言。谢珏负手踱了两步,转而发笑道:“这张晏既然想要打探其中细情,不如便将此案与他!”

 

季孙筹思绪尚在昔年战事之上,叫这么没头没尾句话弄得莫名所以,但出于真心仍旧是近前劝阻道:“那荣安小郡王毕竟为杀害朱六郎的疑凶,相公已知张晏与他交情非同寻常,论理应当自行避嫌,再使其办案下官恐怕不妥。”谢珏闻声但袖手挑眉回视,端得四平八稳不紧不慢:“可那张晏与朱六却是别无故事,又有何嫌须得避讳?”

 

窗前时有鸟鸣啁啾,季孙筹讶然顾望去,顿明白谢珏是在意指何处:朱六一案事涉皇亲,州县官员们自不敢独断专行,难免逐级上报听候差遣,开封府直辖大小十六县,若奏请圣命倒是也能作得了这个主,不过天家事多难办,既有证物指向赵瑞,自然交与大宗正司来办最为轻省,可若查明那朱六的死确非小郡王寻仇报复,人家就算是圆满地交代了这桩子差事,至于朱六一介亡赖,同谁来往又缘何遭此横祸,便不在其值得劳心的范围之内,少不得那来那去。

 

介时案子重归南府,朱六是开封城居民,虽死在陈留县治内,但毕竟相去二十余里路途,依谢珏为人也做不出甩手给底下知县的混账事,这份给官家留了号的出力不讨好的活儿,到头仍得自己消化。

 

此案如今眼见要报至开封府来,张晏只要还不太糊涂就该向上官提出换推,将权职让给同掌鞠狱的右院去办。如此既摘清了自家,又可在需要之时就近探问,就算经由那大宗正司还回来,也是隔壁右院当先倒霉。即便案子最后仍到他手,办不好也有人在前陪着挨骂,查明白则在贵人面前露脸,左右便宜皆是让他给占全了。

 

当然这些自是瞒不过上官的眼,前回断那富贾郭善的案子时,谢珏还道难能遇到个年轻辈里耿介不畏权贵的,那知道人根本不正面较劲,直接将案子收拾齐了扔给六曹。也亏得他有本事,把个格目文牍写得文辞流畅条理清晰,生叫那些推问老手寻不出半分错处挑剔,又忌惮此事先在知开封府面前过了目,不敢有徇私留情,只得各自拿出看家底儿的推脱手段来,打发去上门的说客,白便宜了罪魁祸首。

 

说是坦荡荡的阳谋,可拿着上官当枪使这种事儿,任给谁也不免心情复杂,更何况谢珏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。眼下那张晏在朱六案上照例把巧取得规规矩矩,若照寻常自是谁接手谁了结。偏生谢珏不按常理行事,点名儿就要他自己解决这份麻烦,难说不是有意留难。

 

季孙筹想通了这层,不由暗生几分好笑,清楚这人算是真让尹正惦记上了,不知于之究竟是福是祸,心下有爱才之情,却不便再说什么,当下哑然拱手作礼,但向案前研墨去了。那厢谢珏说罢打量对面久未言语,知其意下多少仍有不忍,不由出声失笑道:“便宜让他得了,那有不出力的道理,你且就仔细看着罢,这小子可不白给的!”似为应和,窗外落脚的鹁鸪啾然声,径踏枝凌波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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